門外站著的是銀發男子。
今天他和以往都不同,并不只是一道光影而已,而是跟人一樣,有實體有影子。
身上的裝扮也換了,穿著黑紅相間,寬大的衣袍,很襯他那張白皙英俊的面容。
銀色長發也高高束成馬尾,增添了幾分颯氣。
看到別在他腰間的兩把長劍,才想起來,他在認識第一世的自己之前,是個舉世無雙的劍客,劍術超凡入圣。
“她走了是么?”銀發男子已經在她身上,感受不到那種熟悉的感覺。
林安若點了點頭,知道他們兩人感情羈絆太深,根本是瞞不住的:“在你來之前,剛走。”
銀發男子眼眸微垂,并沒有多說什么,告訴她可以出發去找素靈了。
這一路上,他始終保持沉默,走在前面帶路。
看著他的背影,林安若能明顯感覺到,他身上那股落寞和孤寂的感覺,仿佛是被悲傷籠罩般,陰沉沉的、
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左右,幾乎橫穿了半個島。
終于在靠近湖邊的一間破草屋旁邊,看到了白狐素靈,它也變成了狐貍的樣子,趴在地上,似乎睡著了,躺在那沒有動。
銀發男子停下腳步,低聲提醒她: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,這里就是素靈當初使用黑巫術的位置,所以選擇在這度過天狗食月。”
“那我們要等到晚上再行動么?”林安若詢問道。
“嗯,等到晚上,整個月亮消失時,就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,之所以提前來到這里,也是要確保,不能讓素靈離開我們的視野,免得到時候來不及引它入局。”機會只有這一次,所以他格外慎重。
林安若明白他的意思之后,就把陣法的位置,選在他們身后這片樹林里。
把符紙一張張在樹上藏起來,再在每棵樹下,畫下陣法的符文,這也是非常關鍵的步驟。
而且先后順序不能弄錯,否則就功虧一簣了。
等忙完已經過去近兩個時辰,她累得靠著身邊的樹桿坐下,剛閉上眼睛,竟然聞到了濃郁的肉香味,心中一愣,立刻睜開雙眼。
沒想到那銀發男子,竟然手里拿著個油紙包的烤雞。
林安若急忙站起身來,把他往遠處拽著走:“你知不知道,這香味有多大,會被素靈發現的,你不是說要小心謹慎,千萬別被發現嗎?”
“放心吧,現在的素靈發現不了,它力量薄弱,陷入沉睡,就對外界的感知極低,就算它蘇醒,十米之外的狀況,也感知不到。”銀發男子讓她放寬心。
“你肯定?”林安若還是有些擔心,她也沒有什么胃口,完全可以不吃的。
“我也希望這次計劃成功,當然不會做那種傻事,這么久了,你還不愿意相信我的選擇么?”沒有被她百分百的信任,銀發男子還是有些失落的。
林安若聽他說的這么篤定,這才放下心,接過來他準備的烤雞,細嚼慢咽地吃了起來。
銀發男子在對面的樹下席地而坐,時而回頭看看素靈的情況,然后又繼續閉目養神。
如果換成平時,一整只烤雞林安若還是能吃完的,但她現在心里有事,胃口不好,所以吃了一半,就放了下來。
“為什么你可以變回正常人的樣子?”還記得他自己也說過,現在只剩下靈魂的力量。
“因為最后一天,我想體面點離開,本來還想讓她也看一看,不過她已經先走一步,也罷,遲早都要分開,我又何必執著呢。”后面那些話,仿佛是銀發男子呢喃自語。
林安若知道他心里其實覺得遺憾,但卻只字未提,依舊保持著神色平靜。
短暫的停頓過后,他又啟唇繼續道:“她走時,有沒有什么話留下?”
“叮囑了我一些事情,也提到你是為了成全轉世之后的她,才會受到天罰,讓我好好珍惜這一世剩下的時間。”林安若說完,就注意到他眼眶有些濕潤,迅速背過身去。
看樣子是不希望讓自己看到他的情緒。
林安若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,又覺得他們之間的感情,其實彼此之間已經足夠了解,根本不需要旁人再多說些什么。
于是保持著安靜,沒有去打攪他處理情緒。
轉眼已近黃昏時分。
原本遠處趴在地上的素靈,突然動了動尾巴,然后動作非常緩慢地站了起來,走到湖邊喝水。
它朝四周圍環顧時。
林安若心里莫名覺得緊張。
好在他看完之后,就如同銀發男子說的那樣,并沒有發現他們,這才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氣。
“它好像要離開這里。”林安若看它緩慢地朝南邊走去。
銀發男子已經猜到了:“它想要回煉藥廬……都已經這副樣子,還想回去做什么呢。”
“或許就是因為它現在特別虛弱,所以才會覺得,曾經和它主人共同住過的地方,能給它安全感,只不過要是它走的話,那我布的陣法就白費了。”林安若想要去阻攔。
“等等。”銀發男子保持冷靜地攔住了她:“別急,先看看再說,它應該走不出十米遠,就會虛弱地倒下。”
雖然林安若不知道他是如何下這個結論的。
但之前他說的話,也并沒有出問題,所以還是選擇聽他的提議,暫時不輕舉妄動。
果然,走到差不多十米左右時,素靈突然停了下來,氣喘吁吁的樣子,看上去已經非常疲累。
突然就搖搖晃晃地倒在地上,又一動不動。
“它這是又睡著了?”
“嗯,接下來只要等它下次醒過來,就可以開始計劃了。”只要出現天狗食月,素靈一定會被難受地痛醒。
那對他們來說,就是最佳時機。
“等會兒應該沒機會說,所以提前告訴你,如果你和云君鶴多積攢功德的話,或許還會有轉世輪回的機會,不會只剩下這一世。”這是他花了不少時間,了解到的。
林安若卻神色平靜,微笑著搖了搖頭:“其實一世就夠了,不是么?哪怕下一世能夠再相遇,那我不是此時此刻的我和他,又是新的故事和緣分。”
“你……”她說的話,和第一世時所說,一模一樣。
銀發男子一時間啞然失笑,搖了搖頭:“你說得對。”
“其實你們之間相遇相知相守的那些時光,雖然短暫,但也值得你用數百年來懷念,牢牢記在心中,不曾忘記過,不就更證明,我所說的沒錯么?”時間并不能代表什么,重要的是,當時珍惜了彼此,就已經足夠了。
“這樣通透的道理,我如今才徹底明白,總算可以了無遺憾地離開。”再度看向她時,銀發男子的目光已經完全釋然,不再充斥著傷感和憂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