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玄辰先是站起,隨后提壺灌了一大口四糧液。
“學生以為,我輩讀書人……”
“當為天地立心!為生民立命!”
“為往圣繼絕學!為萬世開太平!”
楊玄辰的這句話聽在眾人的耳朵里,就像是原子彈爆炸了一般。
天字一號包間仿佛在這一瞬凝固了,連時間都為這句話而停留。
李長留的杯中酒濺了一身撒了一地。
言承海握著的拳頭連指節都發了白。
三位院首眼中精光大作,面色潮涌。
四大才子張大了嘴巴,一時間似是失去了閉合的能力。
傅庭雪眸中的異彩再次騰升,馬氏父子震驚。
小蓮雙眸含淚,這……這還是我的少爺嗎?
周淼淼握住了楊玄辰的手,緊緊地捏著,星辰般的雙眸閃亮。
望著眾人的表情,楊玄辰知道自己這逼裝大了,他摸著鼻子坐了下來。
“額……學生隨口一說,各位別當真。”
他干笑了幾聲,不過大佬們都沒笑。
他們整齊劃一地咽了一口口水,瞳孔再次聚焦。
五位大佬如同事先約定好了一般,起身,行禮,而且是讀書人的大禮。
“先生所言如醍醐灌頂,請受我等一拜。”
橫渠四句一出,楊玄辰的稱呼竟發生了改變。
一句先生沉似海,能讓當朝大儒,一州刺史稱為先生,這是多大的榮耀。
楊玄辰連忙避開,這樣的大禮他可不敢受,“諸位大人,不敢當不敢當。”
重新落座后,最先發言的是李長留,“學無先后,達者為師!”
“先生不僅文采高出我等不止一籌,連志向也是我輩不及。”
“老夫身為國子監祭酒,自覺飽讀詩書,文不出其右。”
“今日得聞先生此言,頓感這些年的書都如同讀到了狗身上去。”
“為天地立心!為生民立命!為往圣繼絕學!為萬世開太平!”
“這……這才是讀書人應該有的,也應為最崇高的目標!”
連三位院首都在一旁附和,四大才子這會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了。
為天地立心,為生民立命,為往圣繼絕學,為萬世開太平!
這樣的志向,這樣的才學,自己拍馬都追不上啊。
剛才還在質疑他的白話文策論,又對他冷嘲熱諷,這特么不會過幾天自己就塵歸塵、土歸土了吧。
李長留再次起身朝楊玄辰一拜。
“先生此言當入圣學,請受老夫一拜,為天下所有讀書人。”
三位院首連同在座所有讀書人起身,一拜,為天下所有讀書人。
久久沒有言語的林子明此時已經把楊玄辰的這句話傳了出去。
天字一號包間外站滿了青州學子。
包間的門不知被誰打開了。
眾人一拜,齊聲喊道:“請受我等一拜,為天下所有讀書人。”
言承海放聲大笑,笑的是大炎有子如玄辰,笑的是大炎國運隆昌。
“大善,此情此景,當浮一大白。”
接著聲如雷耳,眾才子舉杯齊聲,“我等敬先生一杯。”
這個逼確實裝大了,天字一號包間的門就再也沒關上過。
既然是文會,詩詞有了自然少不了歌賦。
二樓的平臺處,琴瑟和鳴。
悠揚的琴聲宛如天籟,每一個音符都帶著無法言說之美,時而輕柔時而激昂。
“去時寒冬,別來春,一曲柔腸斷……”
眾人一邊聽著曲,一邊回味著那句圣學之言。
一曲唱罷,傅庭雪開了小口,“楊大人之詩詞小妹歡喜得緊,不知大人對于歌賦如何?”
哎喲我焯,這小娘皮是誰,怎地要考我唱歌。
楊玄辰這才細細打量起對坐的傅庭雪。
“不知姑娘是?”
傅庭雪起身一福,“傅家,傅庭雪!”
楊玄辰回了一禮,微笑,“原來是傅家二小姐,在下失禮失禮。”
接著他朝著傅庭雪身邊的傅川問道:“聽聞此次文會,傅家更有選婿之意,不知……”
傅川拱了拱手,“小女庭雪自幼便喜詩詞歌賦,我這做父親的當然想給小女招個如意佳婿了。”
“本是想看看咱這青州才子,何人能奪這元宵文會魁首。”
“若是才學品行俱佳,庭雪也歡喜的話……”
他還沒說完,便被傅庭雪一聲嬌羞的爹爹打斷了。
李長留、言承海大笑兩聲,“男大當婚女大當嫁,何羞之有。”
本來想著讓馬超奪這魁首的,卻沒想到風頭全讓自己給占了。
楊玄辰有些過意不去,打著哈哈說道:“我這大侄兒馬超不錯……”
被點了名,馬超一個激靈,怎么把話題引到我身上來了?
“叔父,喚我何事?”
給你說親呢,還喚你何事,呆子!
干笑了兩聲,緩解了一下尷尬,楊玄辰接著說道:“馬兒去年中了秀才,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。”
話未盡,眾人投來異樣的眼神。
馬超我了幾聲,沒我出來個所以然來,惹得楊玄辰心中暗罵。
“楊大人,小女子開春才及笄,婚事也不急在一時。”
“方才一曲仍未盡興,不知大人有何辭賦,小女子愿撫琴一曲。”
奶奶的熊,你這小丫頭又把話題繞了回來。
自己哪懂什么歌賦音律……
歌賦?
音律?
哎,好像有了!
楊玄辰轉頭在小蓮耳邊低語,接著她便雙頰飄紅捂嘴驚呼。
小蓮起身向眾人一福,“各位大人,我家少爺日常做所之歌賦都是由小女子收集、譜曲。”
“不知由小女子來為大家撫琴一曲如何?”
傅庭雪點了點頭,轉而把眼神落在了一進門便默默無聞的女子身上。
神態婉約,風情萬種,十八年華,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。
一襲淡雅的藍裙,宛如碧波蕩漾,輕盈飄逸。
好美的女子!
天字一號包間甚大,且有古箏在旁。
小蓮落座撫琴,杏眼帶笑,“一曲春庭雪,送與傅二小姐。”
奶奶的熊,叫你隨便唱一首沒叫你唱這首啊。
望著傅庭雪驚訝的眼神,楊玄辰摸著鼻子,完了完了。
果不其然,腰間傳來了一陣劇痛,這丫頭又吃醋了。
“庭中梨花謝有一年。”
“立清宵。”
“月華灑空階。”
“……”
“多情最是春庭雪。”
“年年落滿離人苑。”
“……”
一曲唱罷,余音繚繞。
小蓮的琴技算不得好,但略微沙啞的演繹卻是極好。
林子明竟一時看癡了,還是文景行推了一把低語了幾句,才把目光從小蓮的身上撤回。
“姐姐此曲真美,唱出了自古情字深淺無解。”
傅庭雪說完,轉頭看向楊玄辰,雙眸中的光芒更甚。
“人生若只如初見,何事秋風悲畫扇。傅二小姐見笑了,此曲只是在下見多了人心易變而作。”
“若是小姐喜歡,稍后便讓人送于府上。”
傅庭雪道了一聲謝后,心中把人生若只如初見,何事秋風悲畫扇默念了好幾遍。
望著楊玄辰的美目含春,把周淼淼氣得不行,當然遭殃的還是楊玄辰了。
這腰上的軟肉被擰了又擰,估計都青了。
言承海接上了話題,“今日恰逢元宵文會,這第三題便是猜燈謎。”
“你們年輕人都去玩玩吧,留我們幾個老頭子喝喝酒。”
“玄辰留下!”
已經跑到門口的楊玄辰只得摸著鼻子,尷尬地回到了席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