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皎月提到這里還有些惋惜。
崇明帝抄家滅族的口語傳至徐州彭城時,她才剛出京都不久,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在徐州建立屬于自己的鑄劍坊。
盡管在長臨島站穩腳跟的第一時間,火速去利用商戶外室子從前家中積累的人脈,順利跨行業。
也還是沒來得及接下四運鏢局的大單。
煙景暗暗吃驚,“夫人,你怎么連徐州的事情都知道?”
云皎月臉不紅氣不喘,“檢查杜英課業時,恰巧聽他說起過。”
煙景恍然大悟,杜英那孩子是天生會交際的神童,不管老幼,在府中總能嘮嗑兩句。
估摸著又是從哪個家仆嘴里聽來的徐州之事,才說給云皎月聽。
正說著,武人們因搜尋不到目標,耐心漸弭當街發火。
看見有人帶著孩子路過后,無論男女老少,都施暴攥著臂膀將人拉過身。
粗暴蠻橫侵.犯一頓人身安全,再檢查隨身的孩童。
民眾胳膊肘被捏淤青,看人當差且帶刀,敢怒不敢言。
膽子大些的弱弱道,“官爺……這,這是我家的孩子。”
“用得著你多說?難不成我沒長眼睛看!還不快滾!”
武人們高高在上,絲毫沒有道歉的心思。
說完極其自然踹了腳說話的老叟,把人蹬到地上后,不耐地撓頭。
滿臉煩躁。
心知要是找不到人,回去大家都得死!
猛地,有武人視線飄忽不定,在街道上再次胡亂搜索。
終于將目光停留在云皎月所聚集在攤前。
大手一揮道,“走,我們去那兒看看!”
話落,煙景霜商的心猛地卡到了嗓子眼。
低聲道,“夫人,他們過來了……”
云皎月眼皮子稍稍抬了抬,從容鎮定在攤前拿起一罐胭脂聞了聞。
打開罐蓋,指腹狠狠抹了把胭脂,往身前孩子的臉龐擦去。
孩子被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往臉上涂抹大紅色胭脂,瞬間鎮頓在原地。
原先哭得喉嚨堵塞,這會兒徹底愣住,雙肩抖得更加厲害。
很快,小臉被涂得像花貓,看不清本來面目。
云皎月沒有哄孩子的經驗。
像長臨島上的那些孩子,他們經過生死大事,遇事通常不會哭哭啼啼。
但凡真想哭,就跟約法三章了一樣。
每次拿把刀往手臂上割一刀,或者去倒掛身體。
屆時等流了血體了罰,身體痛了累了,就不會再哭。
云皎月單手搭在孩子身前,攢眉,“不要哭,更不要發抖。”
出聲,“從現在起,調節自己的呼吸,盡最快的速度恢復鎮定。”
女人的動作與孩子行為親昵,在外人看來狀似出自一家。
孩童哭得太久,眼神發愣,“我……”
他身形依舊微微顫抖,眼角瞥見抓自己的人,離自己越來越近。
嗓音喑啞稚嫩,“我、我真的鎮定不了。”
云皎月有些苦惱蹙了下眉頭。
猜想是孩子哭泣過程中過度換氣,導致排出的二氧化碳過多,所以呼吸性堿中毒了。
從病癥上分析,就算這孩子調整呼吸頻率,一時半會兒也不見得能緩解癥狀。
“你們那幾個!干什么的?”
為首的武人兇神惡煞。
見云皎月等人沒及時回應,甚至連頭都沒轉過來!
單手握住刀柄抬起,覺得自己丟了顏面。
怒氣沖天,“真是不識抬舉!”
“青州城里的平頭百姓,誰人不認識我們!”
“就算有不長眼的真不認識我們,也該認識我們身上鎖子甲發出的聲音!”
找不到人火冒三丈,好半晌又被無視后。
心里那點自尊就跟干草上落了火星子一般,憤怒滔天。
“我們每日守護青州,就沒見過什么人不眼巴巴地主動夾緊尾巴,卑躬屈膝給爺幾個賠笑!”
被氣笑,豎起大拇指譏諷,“好好好,還不回話!夠有本事!”
“你們些賤人!今兒個我非得將你們通通扔進窯子當暗娼!”
“讓你們知道什么是不識泰山的代價!”
說著,鼻孔重重哼出聲,使了個眼色。
底下的人見狀,迅速將攤子齊齊圍成一團。
云皎月自打和離撿了個誥命,身邊來往接觸的不是商業伙伴,就是有把柄在自己手里的官員。
那些人就算在心里罵她,明面上也會藏起粗鄙陰暗的一面。
一個賽一個的得體,根本不敢得罪她。
現在聽見這么臟的言辭,沒反應過來。
兩秒后,不悅捂住身前孩童的耳朵。
她回過頭,瞳孔猛地蒙上殺意。
淬了毒的眼神緊緊盯著這群拿著雞毛當令箭,所謂在拱衛司當差的官爺!
先前狗仗人勢的男子并未見過云皎月,“看什么看!再看我挖了你的眼睛!”
“大哥……大哥!”
有人看見云皎月后,瘋狂扯住男子袖子。
咽了咽口水,“這好像是祁家從前的夫人,陛下親封的上醫夫人!”
“什么祁家什么上醫……”武人脫口而出貶低。
緩過神,“祁家?親封的話,那這是提刑按察使大人的救命恩人云皎月?”
各地州縣,人們向來不問皇帝,只問當地父母.官。
提及陛下親封誥命,為首武人還沒什么具體概念。
但想起云皎月曾經救過宋時年,瞬間恭敬起來。
街道上有人聽見云皎月的名字,無一例外都涌過來。
青州城里不少民眾都受過祁家恩惠,拋開云皎月在水患后,大量招聘伙計進入祁家各類店鋪不說。
就說青州商會如今墳頭草都一丈高的商戶們,也是在拜訪云皎月過后,才大做善事。
其中具體事宜,州縣外頭的人或許不知道,可他們這些土生土長的青州人總是聽到過風聲。
“祁夫人,是祁夫人回來了啊!”
“哎喲咱可算是又重新見到您了,上個月我家伢子還在念叨,說多虧窯廠的工錢高,否則家里得沒米下鍋了!”
“是啊,夫人您的制香坊半年前起開始招收學工,我家那不成器的兒子,多虧了您施恩才有了一門手藝!”
“哎呀!大家伙快來看看,真是祁夫人真是祁夫人!”
衣著各色的人們如活水般涌來。
眨眼的工夫,他們將拱衛司的人圍成鐵桶。
好像看見云皎月,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眾人紛紛心里有了指望:
“祁夫人身上有誥命!她施恩無數,連宋大人左大人都與她交好!”
“咱們這些人平日里見不到官場大員,但今兒個見到祁夫人了,她一定能為咱們做主!”
熱烈誠摯的氣氛,比之七月夏季還要熱火朝天。
一改之前撞見拱衛司人躲避不及垂頭躲禍的喪氣。
云皎月幽邃雙眸劃過一抹詫異。
染霜的眸子漸漸散去寒意,沒想到,自己在青州城的形象……居然這么好。
方才囂張的武人,臉上欺軟怕硬的情緒一閃而過。
氣焰已然消了大半,而后,他好像想起了什么……
腰桿子突然變硬,再次目中無人。
沒將云皎月放在眼里!
也根本不怕民眾們仿佛看到救星后意志高昂的架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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